美國加州聖地牙哥台灣同鄉會
San Diego Taiwanese Cultural Associ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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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 年 9 月

與眾不同的顏色
張運帆

最近看到一句台詞:『不知從甚麼時候開始,我們不敢再去穿不一樣的紅色大衣,而選擇與大家穿一樣的黑色大衣...』再加上與先生談到現在孩子在學校被霸凌的問題,我同理心的說著:『我小時候被人叫烏骨雞...』從來就不是按正常人思維的先生神來一筆的說:『老婆,那時候妳應該組織個烏骨雞聯盟...』,無厘頭的一句話,帶來了莫名的安慰,也幫我起草了這篇文章...

第一次被認同的歸屬感

我是活在一白遮十醜的年代,膚白就是美麗,雙眼皮,大眼睛就是美麗。那時候除了唱《葡萄成熟時》的瞇瞇眼歌星陳蘭麗,因甜美歌聲而逆襲成功,但對我這種生下來皮膚就黑,外加單眼皮,小眼睛的偏鄉小孩,似乎就逃不過男同學的取笑並貼標籤的命運。『烏骨雞』是小時候算是人道的標籤,因為還有一位男同學叫我『狒狒』,雖然我有位疼我的外公稱我『黑甜粿』,但仍舊逆轉不了因受傷而想報復的心...

心裡明知道不需要被這些話捆綁,但身體卻自然反射:不自覺的避免,甚至排斥穿與眾不同的顏色。我拒絕白色、紅色,和一切鮮豔的顏色,因為這些顏色只會突顯我皮膚黑的事實,所以只有單調的顏色。沒有了天生的條件,我只能透過在其他方面的努力來碾壓群雄...因著功課,校內、校外所得的獎狀,我找到了第一次被認同的歸屬感,好像透過這些獎狀我穿了與皮膚白同學相同的白,因著品學兼優而撕掉了烏骨雞的標籤,沒有人敢再叫我『烏骨雞』。

我一直想著要將加在我身上的痛,也如數的還給那些男同學,從小四到小五苦無機會,沒想到小六的某一天,似乎是神助般!在一次班會上藉著能說的嘴,我展開了完美的復仇,使嘲笑我的男同學,在全班面前公開的被修理的只見他頭低的不能再低。然而就在他們被我公開羞辱之後,下了講台的我似乎也沒感受到復仇的快感,反倒反問自己是不是太過份了...

雖然小學的我根本還沒有自己的顏色,但我好像很快就學會了撇棄自己的顏色,而去披上別人認可的顏色,只為了找到被認同的歸屬感...

只屬我自己的逆向歸屬感

看似成功的努力,卻在初中時因為一位不認可我的老師而功虧一簣,因為我在升入初中時,並沒有進到最好班,初一我拼勁全力名列前茅,再加上我普通班導師的遊說,初二果不出期然的就進了全校最好班的明星行列。結果就在之後舉辦的一場母姐會結束了我的奮鬥,只因這位最好班的導師對沒受過教育的母親說:『妳就是那位從普通班升上來的學生的母親喔!』打了母親臉的一句話,徹底打碎了我的自尊心,從此我處於自我放棄,功課一落千丈…

初三不記得為什麼突然有了一個醒悟,雖然努力急起直追,只還是進入中間的排名,畢竟數學物理與我是絕緣的關係,所以理所當然的沒能吊上台中女中的車尾(連邊都沒沾上),但卻落到豐原高中的雞首。這誤打誤撞卻成就了我的逆向歸
屬感的開始…

故事要從天藍色的襯衫、鮮藍的外套加上鮮藍兩片裙的校服說起:因為黝黑的膚色使我拒絕鮮豔的顏色,如今卻因校服而必需打破。豐原高中三年風生水起的生活,將一隻原本只想隱藏的醜小鴨,變成一隻我就是我的逆向歸屬感的黑雁。都是別人的錯:我怪媽媽將我生這麼黑,我怪爸爸沒能賺大錢,我怪神對我不公平,讓我生在鄉下...開始塑造出不知甚麼顏色的我:眼睛長大頭頂上,不可一世的憤世忌俗,帶著受傷的心,放飛自我的歸屬於我自己。

這造就了我自認為的美感:還記得大一迎新我就故意穿一襲白色的洋裝,配上白色絲襪與白色涼鞋,戴著特大白色的眼鏡,頂著剛燙的一頭流行卷髮,完全無視於其他人的逆向歸屬:我只歸屬於我自己,只要我喜歡有什麼不可以。

在青春懵懂的歲月我試著創造出自己的顏色:那是帶著傷害,外加上叛逆,恐懼,不安以及自卑而產生的顏色...

找到心的新的歸屬感

結婚後隨即赴美陪公子讀書,夢想著如所有童話故事裡公主王子從此幸福快樂。沒想到女兒出生因胎盤早期剝離缺氧23分鐘,她被醫生診斷為腦性麻痺。但我相信人定勝天,所以我比其他父母都努力,我試圖改造女兒的一生...聽說腦性麻痺的孩子都有特殊才能,我每天都在尋找女兒的特殊才能...只因為我不想與眾不同,我不願意被歸屬在斜桿的另一邊...

堅持了六年後的某一天,我崩潰了,因為我真的真的很努力,為什麼卻沒能得到相對應的回報呢?我怨神、怨先生、怨自己、也怨一切,努力是虛空、信仰是虛空、愛情親情亦是虛空,負面的思想列車排山倒海而來,我有了想結束不堪人生的念頭,我計畫著...但沒想到就在最深的谷底時,這位當我還在母親腹中成型時就已經認識我的神,他親自找到了我,我才知道原來聖經說:我以為我知道甚麼,按我所當知道的,我仍是不知道的...

神將人加在我身上的顏色,還有我自己強加在自己身上的顏色一點一點地洗去,然後將神自己的顏色一筆一畫的不是加在我的上面,而是滲透進我的生命裡。

我找到心的新顏色,就是神的認同歸屬感:祂是按著我的本像認可,包容,接納我。那是神來的愛,那是在絕望裡的盼望,那是在黑暗裡的光,那是在低谷裡的安慰,那是在滿目蒼夷的心的醫治。我不用再從斜桿這邊那邊的顏色裡去找認同歸屬感,我找到了新的認同歸屬感,原來這才是我心的顏色。在神新的認同歸屬感裡,我可以是五顏六色,我可以是單調的顏色,甚至我可以是無色的,因為它是自由自信自在的顏色......

安息在與眾不同顏色的歸屬感

理論上有了神的顏色,我就有了一切的顏色,因為有了神的認同歸屬感...
就在我以為我擁有了神的顏色後我就百毒不侵時,結果在疫情結束後,身為牧師的我不是在別人身上,不是在自己的裡面,也不是在事工上尋找認同的歸屬感,我竟然是在數字裡找尋顏色:訂閱人數,觀看人數,點讚人數...一個不小心我在流量的數字裡找尋大教會牧者的顏色...

有一次在與我們教會一位年僅17歲的eSport能手對話:『牧師阿姨,不是我看不起妳...就算再大教會的直播人數根本比不上我一次上線直播時的人數...』原來年輕如這孩子的線上流量根本與身為教會的我們就不在同一世界...

這孩子因為信仰所以沒有想方設法的進入因流量可以為他帶來的財富,他安於為教會找到低於教會預算的午餐,每星期為教會家人訂午餐的日常裡,直播流
量,觀看流量,點讚流量對他就只是數字而已...汗顏的我在那次對話後我也學會安息...